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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着退休的失智老妈

Writer: 杨桂敏杨桂敏



        老爸去世半年后,老妈的失智症开始断崖式恶化。她从原来的只是重复性说话,变成了时空交错,有时回到她刚当妈的时期,有时回到了她的少女时代。


        那年,还在新冠疫情的笼罩下,出门在外就算戴两层口罩,呼吸都极需小心翼翼地,深怕一个万一,就让那个肉眼看不见却威力巨大的病毒,悄悄地看上了自己,跟着回家,然后传染给整家人。


我们都不敢让老妈和小孩外出,游车河是她们唯一可以安全外出的娱乐项目,我自然就是那个司机。每隔一、两天,下午三点多用了下午茶后,我就开车载我妈和我女儿去閑逛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大家坐好了,我们去吃风咯!”婆孙俩一个左一个右地系好安全带,坐在车后座。


        从家里走出门口坐上车,我妈像经过了小叮当的任意门,回到了60年前。我妈说: “我们去振东咖啡店喝咖啡啦,那是我爸开的,我们静静进去坐下,看头手他们认得出我来吗?不用给钱的,我请客。”


我妈的爸爸妈妈,也就是我外公外婆,后来把咖啡店顶让出去,和儿子们搬去槟城,三个女儿还有我妈,则都嫁了人,留在了柔佛州。振东咖啡店现在是外人接手后的第二代在经营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妈,这里是新山,不是加亨,妳喝过咖啡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用客气的,我请妳,晚上还可以在咖啡店楼上过夜!”


         ”不用过夜啦,我们过没多久就要回家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我妈每次都嘴角上扬,用洪亮的声音介绍她的父母亲,听得出她对父母非常引以为荣: “妳认识振东哥吗?村子里的人都叫我爸振东哥的。他们叫我妈振东嫂!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认识他们,他们开咖啡店的嘛!” 我妈的爸爸——我的外公,在我还没出生时就去世了。其实,印象中,我只保有与外婆相处的零零星星的记忆。


       车子一直在走,我妈就一直在讲以前她在新村的事。我配合她,给她回应。


车子逛了几条每次重复的街道,终于回到了家。“到家了,我们下车咯!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还没有去咖啡店喝咖啡叻?” 车子在家里停好后,正当我要帮老妈解开安全带时,她竟死抓住安全带不放,不愿意下车!


        “今天太晚了,咖啡店早关店了;我们明天早点过去?!” 老妈变成像小朋友那样,一天总得哄她很多次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个样子呀!明天我们早点去。” 幸亏老妈甘愿下车,户外活动才可以到此结束。


        疫情的那段期间,新山的天空出现好久不见的蓝天白云,我妈时不时就会这样问我, “妳在这边做工的呀?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咯!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这里工钱不错的,妳要做下去。” 她的逻辑还是不错的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咩?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是,我认识这里的老板的。” 我妈不认得我时,我就变成了照顾她的工人。


       那时,我们慢慢地适应了在疫情下的生活,也慢慢地更加了解该怎样处理老妈的失智,只要她不吵着要“回家”(60年前的老家),其他的,都是小事。


        2024年的一月份,我妈住进了疗养院。不到半年,她就换了第二间疗养院。我觉得我妈在第一间疗养院时受委屈了,那时候还好家人给我帮助和支持,让我可以在很冲动、在还没有找到第二间疗养院的情况下,先把妈妈接回家,一面照顾她,一面慢慢寻找更适合她的疗养院。


这一年多来与失智老人的朝夕相处,我的心境从一开始的自责、不舍,到最后必需说服自己,“这可能是对一家人都比较好的安排”;我尽力做了我可以做的,其他的,就交托给天主吧!


       哦,对了!我不知道我妈是否忘记自己已经90岁,还是仍然觉得自己是一名资深美少女?她4年前在我刚接触天主教时,对我说过她退休后要跟我去教堂的。


老妈,你准备要退休了吗?


【咖啡和光】专栏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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