慈善的撒玛黎雅人
不知不觉,修道生活已经迈入第六个年头。这个专栏名称还是“修道新手”,却仍然觉得很贴切。或许修道这条路,每个人都是新手。没有人敢说,“我是修道专家!”因为信仰如逆水行舟,不进则退,天主时时刻刻都在催迫修道人成长。
我在上周的弥撒讲道中分享了我对慈善的撒玛黎雅人的反省。福音中,司祭和肋未人对路边的伤者视而不见。是那撒玛黎雅人,放下手上的工作,为这位陌生的伤者洗伤口,并把他带到客栈,确保他得到最好的照顾。我在讲道中挑战参与弥撒的教友,看看我们周围的穷人,再检视自己到底为社会边缘人做了些什么。
弥撒后,我的内心刺痛。一个声音在脑海中盘旋:“春旋,那你又做了些什么?”
我惊觉自己在说空话,额头直冒冷汗。就像福音中的司祭,他们在会堂施教,私底下却冷漠地对待垂死的人。
当天放工后,我驱车到附近一个流浪汉聚集的地方。我心想,我必须以行动告诉这些无家可归的人——在古晋这个地方,还有人爱你们,关心你们。
当我终于找到两个流浪汉呆坐在路边时,心中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我:“你真的敢走近他们吗?他们会伤害你。小心!”
我顿时胆怯了。看着他们双目无神,脏兮兮的模样,心中不禁打了个冷颤。
怀着恐惧,我一步步地走近他们。我用马来语与这两位陌生流浪汉交流。
“老哥,你好,你叫什么名字?”
就这简单的问好。其中一位老哥伸出右手臂,指着手臂上的纹身“BOY”。他说:“我的名字就叫作BOY。”
“你吃饱了吗?”
“还没呢!”
我到附近的超市,买了两个椰子面包和一包chipsmore饼干。回到Boy面前,我递上了这些简单的食物。我席地而坐,开始聆听他的故事。
原来Boy是地道的古晋人,从事装修行业多年。直到数年前,他无法再行走。他没告诉我失去行动能力的原因,仅是指着身边的轮椅以及沉睡的同伴,他说道:“我的anak angkat(义子)照顾我,他的脚也不行,但至少还能勉强行走。”
“那你怎么上厕所呢?”
Boy指着近在咫尺的公共厕所:“我去不了前面的厕所,站不起来!我都在longkang(沟渠)处理我的‘公事’!”
他身上发出的霉臭味让我不禁退了一步。我肯定他不仅随处大小便,甚至也没有洗澡很久了。但听着听着,我们的关系似乎拉近了。我们开始侃侃而谈,令我之前的忧虑一扫而空。
“那你平时怎么解决三餐呢?”
Boy伸手指着我说:“平时有像你这种人给我买饭,每一天都够吃。”
我的眼眶顿时泛泪,有种莫名的感动充满了我。这感动或许是源自Boy的悠然自得,又或许是我感受到这座城市仍具备人情温暖,也很有可能是当我尝试做一次撒玛黎雅人时,却从“伤者”口中得知还有许多慈善的撒玛黎雅人不断地在爱着许多“伤者”。
当我开车离开时,Boy向我轻轻挥手,为我们这两个陌生人的短暂相遇划上句点。
当晚,我辗转难眠,心中涌动着一种真实的喜乐。这是一种饱满的喜乐,而得到这种喜乐的前提是“放手”。放下手中对安全感的执着,摘去眼中对他人的种种标签。就在那一刻,当我轻轻放下时,深藏在恐惧重石之下的喜乐,便如春日晨曦般悄然升起,渐渐填满了我的心灵。
走一个慈善的撒玛黎雅人的路,是踏上一个冒险的路途。而这旅途的尽头,是满满的爱和喜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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